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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ag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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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中的普罗米修斯》

  • 我们亦然,尽管血气方刚,也如同沉沦在末世的暮年里,有时思念那生生不息的小草和我们不再出于闲情逸致而去探访的橄榄叶,追怀那些自由的果实。

  • 在地球表面的逼仄空间里,现代人确实承受着许许多多的苦难;因为人们被剥夺了食物和温暖,自由仅仅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人们所能做的就是再多受一点苦,似乎唯一切题的是让自由及其最后一批见证者再多消失一些。

《热爱生活》

  • 这些国度操持的语言与我内心深处回荡的声音起了共鸣,那也不是因为这语言解答了我的问题,而是因为它让这些问题不再有提出的必要。并没有谢恩的祷告向我唇边涌来,唯有那空无——只有看到被阳光碾碎的风景才可能孳生的空无。没有对生活的绝望,就没有对生活的热爱。

  • 我觉得,如果自己现在睡去,那么每睡一刻就是生命被偷走了一刻,因为正是那些充斥着尚未定形的渴念的时光构成了生命……

  • 我对生活的全部热爱都在于此:这是对于我可能求而不得之物的默然不语的激情,是隐藏在炽烈之下的苦涩。我每天离开这座回廊时,都觉得像是从自身中被抽离出来,一时间成了绵延不绝的世界上的一个印迹。

《杰米拉的风》

  • 我的内心还太年轻,以至于还不能谈论死亡。但在我看来,如果我不得不谈到它的话,我会找到在“恐惧”和“沉默”之间的那个合适的词,来表达对于在无望中死亡的有意识的确认。

  • 然后,我相信,真正的、唯一的、一个人时不时投生于其中的文明的进程,存在于创造清醒的死亡。

  • 常常令我吃惊的是,我们如此迅速地对其他事件进行详细说明,对死亡的想法却极其匮乏。

  • 很少人意识到,有一种和抛弃无关的拒绝。未来、提高、好工作,像这样的词语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心灵的进展”是什么意思?如果我固执地拒绝这个世界所有的“后来”,那是因为我不想放奔现在的财富。我不想相信,死亡是通向另一种生活的大门。对我来说,它是一扇关闭的门。

  • 在这个世界面前,我不愿撒谎,也不想听到谎言。我想到最后一刻一直保持神志清醒,以我全部的嫉妒和恐惧凝视我的死亡。我最害怕死亡的是,它使我和这个世界完全割离了,它使我把自己和活着的人而不是和永恒不变的天空的沉思联系起来。创造有意识的死亡是为了减少世界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为了毫无喜悦之情地接受一个圆满,对永远逝去的世界里令人陶醉的景象保持警觉。

《未置可否》

  • 我从座位上能看到一角天空,白日的云彩已经散尽,夜空中充斥着繁星,清风吹过时微微摇颤。黑夜在我身边缓缓地拍动它厚重的翅膀。今晚我不再属于自己了,这夜晚还有多长呢?在“简单”一词中包含了一种危险的品格。一旦彻底看透了生活,万事都将变得无足轻重,有人因此而希求死亡——今晚,我能理解这样的想法了。

  • 我最后看一眼海湾和海上的灯光:的确,在我心中升起的不是对于美好未来的憧憬,而是一种静谧而原始的淡漠,对万事万物淡漠,也对我自己淡漠。但我一定要跳出这贫弱无力、随波逐流的坡道。我需要明晰锐利的头脑。是的,一切都很简单。是人把事情搞复杂了。

《一体两面》

  • 我可以说,并且马上就要说:真正重要的是具备人性,是简单明了。不对,真正重要的是真实,而后一切都会水到渠成,无论人性还是简单。我与这世界合而为一的时候岂不是最真实吗?渴念还不及成形,我的杯子已经盈满了。永恒就在面前,正是我曾希求的。我现在的理想,已不再是幸福快乐,而仅仅是心下了然。

  • 要能正视阳光一如正视死亡,这才是大勇。这燃尽一切的对生活的热爱与这隐秘的绝望是相通的,我又要怎样才能审定其间的连结呢?悖谬蜷伏在事物的深层,如果我侧耳倾听其话语,它就会慢慢地显出身形来,眨一眨清澈的小眼睛,说:“要怎样生活?且只当……”尽管我寻寻觅觅,所求得的知识却不外如此。

《谜》

  • 没人能说出自己是什么,但人有时能说出自己不是什么。人人希望那些依然探索着的人已经得出了他的结论;干百个声音对他说他已经发现了,然而他明白自己什么也没发现。

  • 我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我小心翼翼地为之命名,我收回说过的话,我重复自己的话,我退退进进。然而人们坚持要我一劳永逸地把名称术语确定下来,于是我反对:当事物被贴上标签,不就已经失真了吗?这至少是我能勉力言说的。

  • 无论如何,人怎能画地为牢, 说一切毫无意义,说我们必须沉溺于绝对的绝望呢?没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之前,人至少能说,正如没有绝对的唯物主义(因为单是造出这个词,就已经承认世界上除了物质还有别样的存在),完全的虚无主义同样不存在。当你说事事皆荒谬时,你是在表述某种有意义的东西。拒绝承认世上的所有意义,相当于彻底抛弃所有的价值判断。

《海伦的放逐》

  • 历史的另一部分可同样归于赫拉克利特言简意赅之语:”自大,进步之殇。“在这位以弗所人的百年之后又历经了多少世纪,苏格拉底,面临被处死的威胁之时,承认自己唯有一个高人一等之处:不懂的东西他绝不装懂。多少年来,生活和思想之典范就是敢于承认目己的无知。忘记了这一点,我们便忘记了阳刚之力。

  • 从某种程度来进,历史并不是治着我们所设想的方向前行。创造和探索的争斗决定了历史的走向。尽管艺术家赤手相搏并为此付出了代价,我们仍希望他们取得胜利。这样,黑暗的哲学将会被打破,其盛蜃也将在炫目耀眼的海上慢慢褪却。

《杏树》

  • 毋庸置疑,我们生活在悲剧时代,然而太多的人把悲剧与绝望混为一谈。劳伦斯说:悲剧应当是砸向苦难的一记重拳。”这是一种健康且直接可行的想法,如今很多现象都欠这般痛揍。

  • 如欲拯救思想,我们必须忽略它的忧郁气质,赞美它的力量与神奇。人类世界遭受着苦难的茶毒,而且似乎将沉溺于此;世界已彻底屈从于邪恶——即尼采所说的沉重之灵魂。我们不要再雪上加霜了,为思想哀哭是徒劳无益的,这样的劳心劳力已经够多了。

《重返提帕萨》

  • 一个又一个的帝国正在分崩瓦解;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也相互撕咬着对方的喉咙;我们的双手沾满了泥土。我们诞生之初并不知道我们自己是清白无辜的,而现在,尽管我们无心犯罪,但我们却是有了罪行。懂得的越多,这个谜就越纠结。哦,真是可笑啊,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乎仁义道德的原因吧。虚弱残疾的我竟还在做着道德的美梦!在那天真无邪的日子里,我甚至从来都不知道存在着这种道德。现在我知道了,但我不符合那道德要求的标准。

  • 当一个人好运袭来可以尽情去爱的时候,他的生命就会在尝试重新获得那种激情与启迪的过程中一点点地消磨过去。放奔美。放弃与之相连的肉欲的快感。一心一意地侍奉不幸,这需要一种我所不具备的高贵品质。但强迫人去排斥美和快感是不现实的。孤立的美感终会化作痴痴的傻笑;孤立的正义终会变成压迫。任何一个旨在侍奉唯一而排除他者。甚至连自己都弃之不顾的人最终只是两次侍奉了非正义。

《提帕萨的婚礼》

  •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在这里下的赌注,实际上是我的生命,这生命有温暖的石头的味道,充满了大海的叹息和逐渐响起来的蟋蟀的歌唱。蔚蓝的天空下,微凉的风轻轻拂过。我放肆地热爱着这种生命,我要大声说出它的意义:它让我感觉到作为一个人类的骄傲。但是人们经常告诉我说没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不,是有那么一些事情的:这太阳,这大海,我跃动的年轻的心,海水的威味,这壮丽的景象以及其中由柔美和光荣混合而成的蓝色和黄色。我需要力量和资源,来拥有它们。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让我保持着自身的完整,我不会有一丝退让,也不会蒙上假面:耐心而勤奋地学习如何生活对我来说就已足够,那些所谓的生活艺术没有什么用。

  • 一个人对着一个景观看足够长的时间,总会看够的;同样地,一个人需要很长时间,才会看够它。山脉。天空,海洋就像一张张脸,我们通过观看发现它们是空虚还是辉煌,而不是通过理解。但是,为了富于说服力,每一张脸必须被当做全新的来观看。人们总是抱怨疲倦得太快;我们觉得世界似乎是全新的,其实仅仅是因为我们忘记了它——人们应该对这一点感到惊奇。

《魂销神灭》

  • 一切都要把我丢回到这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此间的万事万物都沾染上了我的痛苦。言辞和举止织就了一道习惯的帷幕,心灵在其中舒服得昏昏欲睡;然而这帷幕缓缓地升了起来,最终露出了一副惨白的面容:忧惧。人与自己面对面相处,我敢断定他不会幸福……但旅行给人的启迪正在于此。人与眼中的所见发生了尖锐的矛盾,这颗心灵失去了森严的壁垒,大地的乐曲才更容易乘虚而人。外壳完全和剥落之际,最不起眼的一棵孤单单的树也变成了最为娇弱动人的景致。

  • 在这朗照无遗的了悟面前万事万物汇集为一,我的生活成了一个不可分的整体,或则全盘接受,或则一概摒弃。我需要一种恢宏伟岸的气概;当我深切的绝望与此处冠绝天下的风景中暗藏的淡漠相争持的时候,这一愿望终于得到了满足。由此我汲取力量,要让勇毅与明辩同时并存。这一目标既困难又似荒诞不经,足以满足我的胃口了。或许我现在语涉浮夸,然而当时的感受的确是绝无虚假。

《第一人》

  • 人不能活得太真实——太明白——这样做的人,势必脱离其他人,他再也不能分享他们的任何幻想。他成了个怪物——这便是我的写照。

  • 有些人存在就证实世界存在的意义,他们活在世上本身,就能帮助人活下去。

  • 首要的一条,就是不绝望。不要听信叫嚷到了末日的那帮人。